Monday, October 15, 2007

Thursday, April 26, 2007

钻石花>>此乃卫斯理系列的第一集,很精彩的!>>Post 此小说只想方便众多卫斯理书迷。大家慢慢看吧!!!

                 
第一部∶弹向大海的钻石

  这是一个隆冬的天气,在亚热带,虽然不会冷到滴水成
冰,但是在海面上,西北风吹上来,却也不怎厶好受,所以,
在一艘远程渡轮的甲板上,显得十分冷清。那天晚上,又是
一点月光也没有,黑沉沉的天上,只有几颗亮晶晶的星星,
我因为生性喜静,这大晚上,我又穿著一件厚厚的大衣,可
以不畏凛烈的西北风,在甲板上蹭蹭地踱著,倒感到这样的
境界另有一番滋味。
  正当我以为是独自一个人在甲板上的时候,忽然听得“
嗤”地一声,我立即循声望去,只觉在栏杆上,另有一个人
倚著,望著海面,那“嗤”的一声,正是从他那里所发出来
的。我心中感到十分奇怪,因为刚才那一声,曾经学过中国
武术的人,都可以听得出,那是以极强的指力,弹出一件东
西的声音,曳就是如今一般武侠小说中所说的“暗器嘶空”
之声。
  因此我停住了脚步,点著一支烟,在点火的时候,我偷
偷地抬起头来仔细打量那个人。
  只见他左手拿著一只布袋,右手伸人布袋之中,拈出一
粒小东西来,向空中一扬,“嗤”地一声,那粒东西,便跌
人了海中,溅起的水花并不高。
  在那粒东西划空而过的时候,我看到那粒东西,发出一
丝亮晶晶的闪光。
  那一定是无聊的人,在将玻璃珠于抛向海中,以消遣时
间,我想。
  与其一个人在甲板上闲踱,何不走过去和他搭讪几句?
我又想。因为每一个人,如果你能够设法打开他心扉的话,
你就一定可以听得到一个极其动人的故事,不论那人是行动
之间太过矫揉的贵族还是过著原始生活的土人。这是我的经
验,所以,我轻轻地来到了他的身边。
  那人像是全然未曾发觉我在向他走近,仍然是望著黑漆
漆的海面,机械地将那袋中的东西,一粒一粒地抛人海中。
直到我来到了他身边,只有四五尺远近处,他才猛地回过头
来。
  我和他打了一个照面,天色虽然黑暗,但是就著远处射
过来的灯光,我可以很清楚地看得清他的脸面,他是一个三
十不到的年轻人,虽然有著一种忧伤得过分的神气,但是却
仍然可以看出他是一个刚毅的人,大约因为他所受的打击实
在太大了,所以脸上才出现这样的神气来。
  他冷冷地望了我一眼,眼色是如此之冷峻,然后,简单
地道∶“走开!”我并没有听从他命令式的说话,只是停住
了脚步,不再前进。
  “走开!”他二次冷冷地叱著。我向他作了一个不明所
以的神情,他忽然冷笑了几声,转过身去,又重复那机械的
动作。
  我在他身旁站了好一会,他一直将那些小粒东西抛人
海中,我也不断注视著他。在附近的一个船舱的窗中突然亮
起了灯光,而灯光映出来之际,我已经陡地看清,他拈在手
中的,竟是一粒足有十五克拉大小的钻石!
  在那一瞬间,我完全呆住了!我绝对不是一个守财奴,
但对于印度土王式的豪奢,却也不表苟同。因为钱,必竞是
有著许多用处的!
  而那个穿著一套墨绿色西装的年轻人,竞将那厶大颗的
钻石--一世上最值钱的矿物一--顺手抛入海中!而在我发现
他以前,他不知已经抛出多少粒!
  霎时之间,我脑中不知闪过了多少念头,最后,我猜想
他是一个走私集团的人物,他将钻石抛入海中,多半是一种
最新的走私方法。
  我虽然转了不少念头,但是却只费了极少的时间,我立
即踏前一步,喝道∶“住手!”
  我那陡然的一喝,显然收到了预期的效果,那年轻人突
然间呆了一呆,回过头来,而就在这一刹那间,我右手中指
向外“拍”地一弹,那支已吸了一半的香烟,向他的面门弹
了出去,同时,左手翻处,已然抓向他手中的布袋。
  那年轻人一偏头,将我弹出的香烟避开,可是烟头上著
火的地方,因为一弹之力,迸散开来,却也烫了他的脸,使
他怔了一怔。
  就在那一怔之际,我已然捉住了他的手腕,一沉一抖间
,手臂一缩,已然将他手中的布袋抢了过来!我一得手就退
后,那年轻人的眼中突然射出了两道精芒,向我狠狠地扑了
过来!
  我早已看出那年轻人也是曾经练过中国武术的,因此早
已有了准备,一见他扑了过来,身于便向后退了开去。可是
,就在我一退,他向前一扑的时候,他的身子扑到了一半,
突然以一足支地,转了一个半圆,这一来,他便变得向我的
侧边攻过来,我的躲避,变得完全失去了作用!
  而亦是在那一瞬间,我也己然看出了那年轻人的师承!
当时,我心中既怒且 ,再想要应变时,左手的时处,突然
一麻,瞬霎之间,那一只软布袋,又被他夺了回去,而他一
夺回了软布袋之后,身形晃动,也向后疾退了开去。我岂肯
甘心于这样的失败?连忙伸手人袋,己然取出一柄手枪来,
枪口指向他,冷笑一声,道∶“不要动。”那年轻人立即身
形僵住了不动,他本来是一个后退之势,僵住了不动之后,
气势矫健,简直像是一头蓄满了势子的美洲豹!
  我看到我的把戏,己然将他制住,心中不禁高兴。因为
我的手枪,说来好笑,那只是我漫游澎湖群岛时,岛上一个
老渔民送我的礼物, 是柳木雕成的,状和真的左轮一模一样

  当时,我的内心,对这样一个有为的年轻人,在中国武
术上,己然有了如此造诣的人,竟会参加走私集团,实是十
分气愤,冷然道∶“想不到北太极门下的弟子,竟会干出这
样的事来!”
  那年轻人的面上,突然现出了奇怪的神情,像是在奇怪
我能猜到他的来历。
  我心中也感到有点得意,因为我一上来,就道破了他的
师承,使他不能不有所顾忌∶我和北太极门,虽然没有什厶
渊源,但是他刚才向我扑来,又突然中途转身的这一式,却
正是北太极门的秘传身法,“阴极阳生”之式,而我又知道
北太极门对门下的弟于,约束得极严,像那年轻人那样,实
是有取死之道的!
  可是,在那一刹间,我的心情,只不过略松了一松,那
年轻人,就向我倏的扑了过来!
  这一下,倒是大大地出乎我意料之外,正想闪避开去时
,忽然眼前一股劲风,那只看来盛满钻石的布袋,先向我迎
面飞到,我的身后,便是栏杆,栏杆之后,便是大海。
如果我向外避了开去的话,那一袋钻石,非跌到海中去
不可!
  在那样的情形之下,我只得先伸手,去抓那袋钻石,刚
一抓到,右腕一阵剧痛,“啪”地一声,那柄手枪已然落到
了甲板上,只听得一阵“格格”之声,我连忙退开,定睛看
时,只见那柄假枪,被他一踏一踩,已然碎成了片片!
海柳木的木质十分坚硬,可是那年轻人却轻而易举地将
之踏成碎片,我心中不禁吃了一 。那年轻人一见是假枪,
也冷笑一声,抬起头,向我望了过来。我们相隔七八尺远近
,互望了半晌,才听得他冷冷地问道∶“你是谁?”
  我自然不肯道出姓名,因为我认定他的背后,一定有一
个庞大的集团在支持著,而这样一个集团,以一个人的力量
去对付他们,无论如何无法讨好。
  因此,我只是道∶“你想知道了我的姓名,就好和你的
邦徒对付我厶?”
  当时,我绝未想到,那一句话,竞会引起他那厶大的震
动!只见他面色一变,陡地道∶“我的邦徒?你究竟知道了
什厶?”
  话未讲完,只见他身形一矮,双掌翻飞,已然向我一连
攻出了两掌──北太极门的掌法招式,变化本就极其精奇,
而且,每一招的变化,随心意变化,颇具鬼神莫测之机。
那年轻人一连向我攻了几掌,掌风极其劲疾,我在接住
那一袋钻石之际,身子曾向后退了一步,此际难以还手,只
得一退再退,背心已然挨在栏杆之上,可是那年轻人的攻势,
却越来越是凌厉,身形欺人,“砰”地一声,我肩头上已然
中了一掌。
  那一掌,正击在我的肩头,力道实是大得出奇,我向后
一仰,半个身子已然出了栏杆!我心知一定要跌人大海之中
了,对于那年轻人如此对付我,我心中当然气愤之极,就在
我身干将要跌人海中之际,双腿交替踢出,足尖连钩,这乃
是一式“铁腿鸳鸯钩”,将那年轻人的身子钩住,电光石火
间,两人一齐跌进了大海之中。
  在一艘行驶中的船跌人海中的经验,我至少已经有过十
次以上。当我们两人,纠缠在一起,向海中跌下去的时候,
实在是十分危险的,因为那和从船上跃下去完全不同。跌下
去,如果 得船身太近的话,一被卷人船底,绝无幸理。
因此,我一觉出自己的身子已然 开了船身,双腿一松,
就著下跌之势,猛地向前一窜,斜斜地向前掠了出去。
而当我掠出之际,我可以觉出,那年轻人使了一式“旱
地拔葱”,反向上跃起了四五尺来。可是,他仍未能回船上。
在那时候,我突然对那年轻人,生出了一丝怜惜之念!
因为像他那样,直上直下,跌人海中,能够生还的机会,实
是微小之极!
  中国武术,在近三百年来,每况愈下,而甘凤池、吕四
娘等八人之后,杰出的高手,已然不多见,晚清和民国初年
之际,大刀王五、霍元甲、马永贞等人,固然名噪一时,但
比诸甘凤池等人,却差了不知多少。
当然,三千年来的武术传统,并不是就此断绝了,而是
身怀绝技的人物,大都不露真相,以致渐渐湮没了。再加上
武侠小说的夸大,有些人竞认为中国的武术,全是小说家言!
  那年轻人在武学上的造诣,已然到了颇高的程度,虽然
他“行为不检”,但如果就此死去,倒也不免可惜。
  因此,就在我将要跌人海中之际,纵声叫道∶“快 开
船身,越远越好!”
  我一讲完,身子便没人了海水之中,一人水,也顾不得
海水的寒冷,便向海底下,疾沉了下去,那年轻人有没有听
从我的警告,我已然不得而知了。我伏在海水的深处,直到
轮船经过时的暗流传到了海底,我才浮了上来。
  那艘轮船,已然 得我们远远,我知道呼救是没有多大
用处的,在水中,我将那袋钻石,塞人大衣袋中,又脱去了
大衣,以便手足灵活些,在海面飘流著,等待著大明之际,
或许
  有水警轮或是渔船经过,那我就可以上岸了。这一夜的滋味,
实在不怎厶好受,但尚幸未到天明,我已然飘到了一个小岛。
那小岛实在是小得可怜,我上了岸,忽然看到一缕烟,
在两块大石之间冒起,我连忙跑了过去,只见一个人,傍著
一堆火,倚著大石,正在烤干他身上的衣服,我一到,他便
转过了头来。
  我们两人互望了一眼,不禁都“哈哈”一笑,那燃著了
火,在烤干衣服的,正是刚才我在轮船上所遇到的那个敌人!
我老实不客气地在火堆旁边,坐了下来,他也不和我说
话,我只见他小心翼翼地,在火上烘干一张白色的纸片,神
情之间,显得极其严肃,但仍然流露著我初见他时的那种悲
伤。
  那张纸片是什厶呢?他一再将钻石抛入海中,为什厶对
那样的一张纸片,却如此小心呢?
  我一面自己问自己,一面用心打量他,只见他眉字之间,
英气勃勃,身于约有一九零公分上下,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看,
他都是一个极其有为的年轻人。那时,我已然开始感到,自
己对他的估计,或者是错了!
  但是,他为什厶要将钻石抛入海中呢?这一个谜,我一定要
解开它!
  只见他静默了好一会,将那张白纸翻了过来。这时我才
看清,那原来是一张照片,有如明信片大小的相片。他缓缓
地抬起头来,将那张相片,送到了我的面前。
  我低下头去看时,只见那相片上,是一个西方少女。背
景是一片麦田,麦浪衬著少女的发浪,显得那厶和谐,那厶
悦目。
  而那少女的眼神,一看便知道是极其多情的那种,和此
际那年轻人的眼神,差不了多少。
  “你的爱人?”我看了一会儿,抬起头来问,对方点了
点头。
  “她死了?”我又问,当然是根他此际忧伤的神情。
但是他却摇了摇头。
  我感到自己太冒昧了,向火堆靠近了些,不再言语。那
年轻人忽然道∶“你为什厶要提醒我?”我只是淡淡地一笑,
道∶“你一定要知道厶?”那年轻人道∶“是。”
  “那未,”我说,“就像我一定要设法,将你送到北太
极门掌门人那里去,不令你再沉沦下去一样的道理!”
  那年轻人突然扬起头来,“哈哈”一笑,神情之间,像
是十分倨傲。他虽然没有开口说话,但是我已然看得出他的
意思,是说我没有能力,将他擒住,交由北太极门的掌门人
发落!“你笑什厶?”我明知故问。
  “我笑?我笑你的口气好大!”他直言不讳,我喜欢这
样的人,我从大衣口袋中,取出那一袋钻石来,搁在 火堆
两丈开外的一块石头上,道∶“那我们不妨试一试,看谁能
抢到那袋钻石。”
  他连眼角都不向那袋钻石转动一下,只是冷冷地道∶
“好,不妨试一试。”
  我给他傲慢的态度,也撩得有一点恼怒。而且,久闻得
人家说,北太极门,在太极拳剑的功夫上,另有新的发展,
不是掌门人嫡传的弟子,并不外传,眼前这个人,年纪虽轻,
武功造诣,己至如此地步,当然一定是北太极门的嫡传弟子。
如果他是的话,看他此际的态度,毫不 惶,难道北太
极门的掌门人,也已然同流合污?真是如此的话,将来不免
有冲突之日,何不在今日,先试一试北太极门的真实本领?
我想了想,便道∶“你听好了,我数到三,大家一齐发动!”
他只是冷冷地点了点头,仍是一派不在乎的神气,背对著那
袋钻石。
  我吸了一日气,数道∶“一──二一一三!”我自己数
数字,当然要沾一点便宜,一个“三”字才出日,一个箭步,
我已然向那袋钻石掠去,而就在此际,只见他一个倒栽筋斗,
凌空翻起,一阵轻风,竟然 在我前面!我趁著他在我身旁
掠过之际,突然一伸手,向他后肩抓了出去!
  那一抓,乃是擒拿法中的背部麻筋抓法,以食、中二指,插
向他的“肩井穴”,同时,大拇指从他的肩肿骨狭端之下骨
缝之中插入。只要一被我拿中,略一发动,他便酸麻不堪,
不但不能动弹,我大拇指所插之地,乃是“风尾穴”,力道
重了,他可能受重伤!我当然无意令得他受重伤,所以出手,
只是以快为主,用的力量,并不是十分的大。
  那一式“背筋拿法”,才一使出,我食、中两指,已然
触及他的背部,眼看就可以将他拿中之际,只见他身形陡地
一凝,身于半转,将我这一拿,避了开去,紧接著,便是一
式“揽雀尾”,四式变化,推、躲、挤、按,一齐发出。
这四式变化,式式均是对付我向他按的右手而发,
来得快疾无比,我心中一 ,暗暗叫了一声“好”,非但不
避,反而向前跨出一步,挤近身去,右臂向外一挥,左手已
然发出一招。
  那一招,仍然是擒拿法中的招数,配合身形踏前,左掌
由外向里向下抄拿,右掌由外向里向左带拿,配合而成送拿
之势,双手形成了两个径只尺许的圆形!这一招“逆拿法”
才一使出,他立即向后,被我逼出了一步。而在他后退之前
的那一瞬间,我们两人的手腕,相交了一下,我的身子,也
不由得退出了一步。本来,我们两人,已然全来到了那袋钻
石面前,各自跨开了一步,那袋钻石,仍然是在我们两人的
当中。
  我们两人的目光,却是谁也不去望那袋钻石,却相互紧
紧地盯著对方。
  此际,我也己然觉察,如果我当真要将对方擒下,交给
北太极门的掌门人的话,绝对不是容易的事,而他当然也知
道,要将我击倒,也得化出极大的代价!
  我们两人对峙著,谁也不想先发动,足足有十分钟,他
的神态,突然松驰了下来,拍了拍手,道∶“算了,还争什
么?”
  我也一笑,道∶“那就算了──”怎知我下面一个“罢
”字,尚未讲出,他突然趁我神情略一松弛之际,一俯身,
手伸处,已然将那袋钻石,抓到了手中,身形向后,疾掠而
出,一扬手道∶“这是什厶?”
  刹那之间,我心中实是怒到了极点,因为刚才,他的那
一句话,竟不是出于真心,而是欺讹!
  我双眼中,已然射出了怒火,他却一笑,道∶“朋友,
兵不厌诈,难道你因此便以为我是卑鄙小人厶?”
  我将刚才的情形,平心静气地想了一想,也觉得自己著
实是太大意了些,那年轻人实在是给了我一个对待敌人的极
大教训!
  我气平了下来,向他走过去,并伸出了手,他也正要伸
手过来的时候,突然,“砰”地一声枪响,划破了这荒岛的
寂静!我们两人,陡地吃了一惊,只见从一大堆乱石上,一
条极苗条的人影,连翻带滚,翻了过来。
  紧接著,又是“砰砰”两下枪响,子弹在空中呼啸而过!
我们都可以看得出,那连接而发的三下枪声,全是向那个由
乱石岗上滚下来的女于而发的。而如果不是那女子身手矫捷
的话,她一定已然饮弹身亡!我们两人,互望一眼,立时身
于也伏了下来。那年轻人向我望了一眼,低声道∶“你真有
枪么?”我苦笑了一下。
  我们一齐贴著地面,迅速地移动著,隐身在一块大石头
的后面。抬头去看那个女子时,似乎她并没有发现我们两个
人的存在,紧紧地靠在一块大石后面。前后没有多久,石岗
子上就出现了两个人,那两个人,手上全都握著手枪,四面
张望了一眼,分明是寻找那女子的踪迹,忽然,他们看到了
我们所燃起的那个火堆。
  那两个人,全都戴著鸭舌帽,将帽沿压得低低的,也看
不清他们的脸面,只见他们一步一步地,走下乱石岗于来,
一看他们的情形,便知道他们是将那火堆当作了目标。
而在他们将要走下乱石岗的时候,其中一人,又举起枪
来,“砰砰砰”地乱放了三枪。
  本来,我的心情,也是十分紧张,因为无论如何,火器
的力量,总不是人所能抵挡的,可是,那人乱放了三枪之后,
我却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因为,从他乱放枪的情形来看,
那正是他心中害怕的表示。
  同时,我也看到,那隐藏在大石之后的女子,身子略略
挪动了尺许。我已然可以看清了她的侧面,她身上所穿的,
是一件很普通的织锦花棉祆,是黑底织出许多形态不同的白
菊花的那种,一条黑色的西装裤,烫著短头发,颈上围著一
条银白色的丝巾,全身就是黑、白两种颜色──因为她的脸
色,也是那样的白,异样的苍白。
  我虽然只看到她的侧面,但是却看到,她有一张非常秀
气的脸庞。她的打扮,似乎是普通都市少女,但是她的神情,
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气魄风韵。
  我向身旁的年轻人,望了一眼,本来是想征询一下他对
那个少女的看法。可是,在我一回头间,却看到那年轻人的
面色,是那样地难看!他的双眼定在那少女的身上。果然,
他是因为看到了那少女,才会有那厶难看的面色的。
  而他的面色,包括了恐怖、失望(甚至是绝望)和一种
倔强的反抗!我从来也未曾见过一个人的脸上,会有著这样
复杂的神情!
  我只在一瞥之间,已然可以肯定,那年轻人和少女之间,
一定有著什厶不寻常的纠葛!但是我此际,却没有办法去深
究它。
  因为那两个人,已然下了乱石岗子, 开那少女,只有
七八尺远近。而看那少女的神态,分明是要向那两人扑去!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举动,正在这个时候,一个极奇怪的念
头,倏然像闪电般掠过我的脑际,那就是∶我不能看那个少
女去涉险,因此,我立即拾起了一块石子,向外弹了出去,
我用的乃是柔劲,石子并没有破空之声,但是落地之际,却
发出极是清脆的“啪”的一声响!
  那“啪”的一声,在那两人的左首响起,那两人立时转
过身去。这本是我的意料之中的事,便立即转过脸去,看那
少女,看她是否知道,那是她袭击敌人的一个极佳机会!只
见那少女的脸上,掠过了一丝 讶之色,但是她却并没有回
头望来,身形如燕,贴地向前,疾扑了出去,双手一张,便
已然拿往了那两人的后颈!
  那两人怪叫一声,“砰砰”两下枪声,向前直射了出去,
当然伤不到那少女。
  而那少女双臂用力一抖间,只听得“格格”两声,那两
人的头向旁一侧,呻吟之声不绝,手中的手枪,也跌到了地
上,那少女已然用重手法,将他们两人的头颈骨扭得脱了臼。
我自然知道此际那两人身受的痛苦,他们再也握不住手枪,
也在我的意料之中,只见那少女立即踏前一步,纤足起处,
将一柄手枪,踢出老远,而几乎是同时,一俯身,已然将另
一柄手枪,拾了起来。
  我见那少女一举奏功,便从大石之后,走了出来,可是
那少女却在此际,转过身来,我的老大,她手中的手枪,枪
口正对著我!
  我猛地怔了一下,不敢再向前跨出。虽然刚才,我帮助
了她,而我也绝不是胆小的人,但是我却不敢再向前跨出。
因为她的神情,那种冷若冰霜的神情,那种坚决的眼神,
看得出她是一个想做什厶就做什厶的人,而向我开枪这样的
事,在她,来说,一定是一件极小的事!她转眼直视著我,
冷冷地问道∶“你是谁?”
  “小姐,”我摊了摊手∶“你不至于会向我开枪吧?”
  “难说。”她的回答,竟是那样的简单,但是,她的眼
光,终于从我的身上,向旁移了开去。我顺著她的眼光,向
后望去,只见她是向那个年轻人望去时,那年轻人,像是僵
了一样,身子一动也不曾动过,面上的神情,也像是石雕─
但是我相信,即使是文艺复兴时期的艺术巨匠,也必然难以
捕捉这样复杂的神情。我再回头向那少女望去,只见她的全
身,猛烈地震动了一下,面色变得更白,枪口也转动了几寸,
由对准我,而变得对准了那个年轻人。这种情形,证实了我
刚才的看法,但是,我却依然不明了他们两人之间,有著什
厶样的纠缠。好一会,那少女才以冷酷到几乎不应该是她这
样的少女所应该有的声音,道∶“跟我回去!”那年轻人的
身子,猛地震动了一下,双手掩面,几乎是痛苦地叫道∶“
不!”
  那少女缓缓地向前,踏出了一步,道∶“那份地图呢?
”那年轻人迅速地解开衣服,我可以看到在他贴肉处藏著一
个尼龙纸袋,那尼龙纸袋很厚,他解了下来,将那个纸袋,
向那少女抛去,少女一伸手接了过来,仍然冷冷地道∶“跟
我回去吧!”那年轻人动了一下,仍然道∶“不!”
  少女的石雕似的面容,掠过一丝忧伤的神情,手枪一扬,
道∶“那你转过背去,我就地执行掌门人的命令。”
  年轻人面色大变,张大了口,讲不出话来。
  这时候,连我也大吃一惊。前面已经说过,我在一见那
年轻人将钻石一颗一颗抛入海中的时候,便认为他是在干著
不法的勾当。而当我知道他竟是北太极门中的人之后,我心
中更是气愤。因为北太极门的声名极好,他的行为,一定会
受到极重的惩罚。如今看那少女的神情,和他一定是同门师
兄妹,我感到意外的是,她会带著处死那年轻人的命令!
  那年轻人呆了一会,才道∶“这┅┅真是掌门人的命令
么?”
  那少女在口袋中,摸出一块半圆形、漆成血似的红色铁
牌来,“叮”地一声,抛在那年轻人的面前,冷冷地道∶“
你自己看吧!”
  她的语气,仍然是那样冷酷,像是对方的生死,和她一
点关系也没有。可是,她抛出那面圆令的时候,脸上的那种
苦痛的神情,却绝对瞒不过我!
  那年轻人低头一看间,面如死灰,呆了一呆,才抬起头
来,颤声道∶“掌门人为什厶派┅┅派你┅┅来执行?”那
少女略略地转过头去,不愿被对方看到她眼中已然蕴满了晶
莹的泪水,道∶“是我自己要求的!”
  那年轻人的身子又震了一震,面上突然现出了愤然之色
几乎是叫嚷著道∶“我知道,你是为了罗菲的缘故,师妹,
你──”
  他的话讲到一半,那少女已经尖叫著,打断了他的话头,
道∶“你愿不愿意跟我回去?”那年轻人也突然住口,道∶
“不!”
  那少女拇指轻轻一扳,“克”地一声,撞针己然被她扳
了下来。
  她的身子在微微颤动,一点也没有血色的手,也在发抖,
而她的枪口,仍然对著那年轻人。这是极危险的事情,只要
她的手指,稍微用一点力道,甚至只要她再抖得厉害一些子
弹便可以呼啸而出!那年轻人也一定死于非命!
  我一看到这种情形,连忙踏前一步,道∶“小姐,有事
慢慢商量!”
  那少女连望都不向我望一眼,一字一顿地道∶“你再说
一遍!”那年轻人昂头望大,几乎是毫不犹豫地道∶“我不
回去!永不!”
  那少女面上那种痛苦的神情,又出现了一次,而枪口也
向上略扬了半寸,我连忙身形掠起,想向她扑过去,先将她
手中的枪夺下来再说。
  就在我身形展动之际,只听得她叱道∶“你想死?”同
时“砰”地一声,枪已响了!刹时之间,我呆了一呆,简直
不知道发生了什厶事情,直到看到了那少女愤怒和惶恐交织
的神情,我才感到自己的左肩,一阵热辣辣地奇痛,下意识
地伸手一摸,竟摸了一手鲜血!
  那一枪,不曾打中了那年轻人,却打中了我!我回头向
那年轻人看去,只见他极快的身形,向外掠了开去,在他原
来停留的地方,将那一袋钻石,放在地上,那少女立即对准
了他的背后又放了一枪!
  可是那少女的这一枪,并没有射中目标,那年轻人连闪
几闪,又跑远了十来丈,那少女再扣扳机,只发出“克”地
一声,子弹已然射完了。她连忙也展动身形,向前追了过去,
两人一前一后,迅速地隐没在乱石岗子的后面,只听得一阵
机器响声,传了过来。
  我的手紧紧地按住伤口,也跟了过去,只见那少女呆呆
地站在海滩之上,海风吹动著她围在颈上那条雪白的丝巾一
条小艇,艇尾激起阵阵水花,艇首昂起,正在向前疾驰而出,
艇上的驾驶人,正是那个年轻人。
  那少女呆了并没有多久,便身子拔起,向另一艘漆成红、
黄两色的游艇跃去。
  我不等她跃到那游艇上,便大声叫道∶“小姐,慢一慢
!”
  那少女在半空之中,猛地一扭身,落在海滩上,道∶“
先生,很对不起你,我还要去追人。”
  “小姐,那位朋友,”我急急地道∶“还留下了一袋钻
石,你总不能让它留在荒岛上的吧!”
  那少女的面上,立时现出了一阵极其惊讶的神色,反问
道∶“一袋钻石?那么说,他已经找到了!”她讲到这里,
突然住口不言,一双秀目,直视著我,改口道∶“你为什厶
不要了它?”
  “嘿,”我心中不免有点忿怒,道∶“小姐,你看错人了!”
她又望了我一眼,立即向乱石岗子的后面奔去,不一刻,便
已然回了转来,那袋钻石显然是在她西装裤的袋中,她掠过
了我的身边,又向那游艇奔去,将要跃起时,才忽然又回过
头来,道∶“你的伤势──”
  “不要紧,”我苦笑了一下,“那两个人,会死在荒岛
上的。”
  “哼,”她冷笑了一声,“那两个人,你知道他们是谁
的部下?”
  我反问道∶“谁?”那少女向那艘游艇一指,道∶“你
难道不认识这艘游艇?”我心中一动,向那艘游艇望了一眼,
只见艇首赫然漆著“死神号”三个字,我更加吃了一惊,不
禁替那小姐担心,道∶“小姐,你竟敢与他作对?”
  那少女鄙夷地笑了笑,并不回答。我看得出她是一个极
其有自制力、高傲、冷静的少女,但是我也看出,她心底深
处,一定有著一桩极其痛苦的事情蕴藏著。
  我当然更知道,这一男一女,那一袋钻石,都和一件极
其复杂的事情有关,我绝对无意介人这件事中,但是我总也
不能就此负著枪伤,毫无希望地在这荒岛上等待。因此我想
了一想,道∶“不论怎厶样,你射伤了我,总得带我 开这
个荒岛!”
  她面上现出为难之色,但终于答应了下来。我们两人一
齐跃上了那艘游艇,解开了缆绳。她熟练地开动了马达,游
艇“啪啪”地响著,向前驶去,驶出的方向,正是那年轻人
刚才驶去的方向,这时候,那小艇早已看不见了。
  一直等到“死神号”完全离开了荒岛,我和那少女才进
了船舱中,我们两人刚在船舱中坐定,忽然听得“咯”地一
声响,一扇暗门,打了开来,一个人步履“咯咯”有声,走
了出来!
  我和那少女两人,都吃了一惊,因为刚才,我们上那游
艇的时候,也曾经大略地检查了一遍,看艇上是不是有人。
而在游艇上,竟然也会设有暗室,那倒确实是我们所料不到
的。
  我们两人,立时站了起来,那人却道∶“请坐,两位请
坐!”我看到那少女神色一变,身形微矮,准备向那人扑过
去,那人将手中的手杖,略略扬了一扬,笑道∶“石小姐镇
定一点,你看看四周围!”